1946年大年初四，陆家大宅二进院儿里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丫鬟婆子们慌乱穿梭成一团。在正屋里，一位中年长袍男子抬起眼睛盯着门口，棉帘子掀起来的瞬间外面嘈嘈杂杂的人声夹杂着纷纷乱乱的雪花裹着一个短衣打扮的男人进来。


“恭喜老爷，又添了一位小姐。”


进来的男人的音速远没有带进来的寒气那样热烈，或许他很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果然，微微欠起身子的中年男人坐回太师椅中，如炬的目光暗淡下去。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论是刚刚充满力量的眼神，亦或是现在流淌着忧伤的目光，都不影响他眼睛的好看。漆黑的粗眉簇在一起思索了一下问下边的人：


“这是第几个女娃了？”


“第六个，老爷。”


男人脸上的凝重停留了一会忽然慢慢地化开：


“好！咱家姓陆，大写的六，六丫头，六六大顺，好兆头！”


房间里徒然暖和了起来，下面几个散站着的人也附和：


“太吉利了！下一个一准是少爷！”


中年男人一拍几子站起来，大踏步向屋外走去，突然的动作把紫檀几子上还剩半碗的盖碗震得一跳，稀里哗啦的一片响声。但是没人顾着看它的命运，都跟着中年男人冲进外面的风雪中。


男人走进卧室产房，在婆子手上看到了皱巴成一团的婴儿，他接过孩子走到流泪的妻子身边说：


“六六大顺，之后一定会顺的，这丫头生的好！”


床上的女人挤出一丝笑容，同样好看的眼中盛满的愧疚、遗憾化成水珠滚滚而下。她说：


“取个名字吧。”


男人略一沉吟看着妻子睫毛上晶莹如露珠的泪珠说：


“六六（陆陆）大顺，就叫陆露吧！”


下面的人问：


“老爷，还放炮吗？”


中年男人说：


“自我留洋回来，那些老观念早都摒弃了，放！”


院子内外一片爆竹声响起。 


转过月的午后，婆子正抱着刚出月子的六小姐在一道门的影壁后晒太阳，突然听到门口一阵人吵狗叫，她抱着孩子转过影壁看到几个家人架着一个半大的小子坐在门廊上。


凑过去看到这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布丁、身形羸弱却掩饰不住他的五官俊秀。男孩左小腿上的棉裤被撕烂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顺着翻出来的发黄的棉花渗出来，男孩嘴里丝丝的抽着凉气，哆嗦着却硬是没哭。


陆家是祖传经营药铺的，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一个坐堂郎中从前面柜上被唤来，很快就把男孩的伤处理好了。旁边门廊上的人在和婆子讲着来龙去脉：


“这小哥儿是满族子弟小学的，每天下学都从咱家门口走，边回家边捡一些没烧透就被丢掉的煤核儿补贴家用。今儿个在咱家门口正扒拉煤灰子的时候，咱家大黄不知抽什么疯冲出门廊上去就给他一口。这孩子还挺有种，硬是没哭！”


婆子原本就稀罕这孩子长得俊秀，听门房这样一说就抱着六小姐挨着男孩坐在了门口的宽板凳上，摸着他的头问疼不。这时候婆子怀中襁褓里的女婴咳了一声醒了过来，婆子低头哄女娃娃，旁边男孩抻脖子探头看，襁褓里的女婴定定的盯着男孩看，突然咯咯咯的笑了出来，男孩被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婆子哄着怀里的女婴说：


“六小姐喜欢你呢！”


男孩伸手想要摸摸女孩，手悬在半空，听婆子这样说也呵呵的傻笑起来。柜上的人拿了几个包走过来，对男孩说：


“老爷让包了一包药给你，每天早晚换上，还给你包了一包桂圆干山楂干，当零嘴儿吧，还有几个钱收好了，做条新棉裤。以后离狗远点！”


男孩接过东西道了谢瘸瘸拐拐地走了。门房看着男孩背影接着和婆子说：


“这是街对面的孩子，他家厉害，生了六个儿子。他家以前挺牛的，是旗人，没落了，他家老爷还有外宅，对这边不上心，不过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英俊懂事，别看穷，都特聪明，学堂里的先生总夸呢！今儿咱家大黄也是奇了，从不咬人的，不知抽什么疯。”


突然，襁褓里刚刚还笑的女娃娃突然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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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百分之百真实的故事，人生就是缘分，金婚在即，我爱爸爸妈妈——柏燕谊